世界痛切地需要他
——紀念國際主義者諾爾曼•白求恩
路易•艾黎
諾爾曼•白求恩是一位新型國際主義事業的先行者,這種國際主義仍然是今天世界上所痛切渴望的。若依世人通常編派給圣賢輩的德行標準來看,他是算不得一個的;但他是甘為同志、戰友而貢獻一切的共產主義者。他1938年3月到延安,見到了毛主席等領導人,這時另一個國際主義者,也是大夫,叫馬海德的,便為他張羅上前線,隨后并一直支持他的工作不斷。這年8月間,白求恩寫信給朋友,信中說:“我整天都在動手術,累得很。今天共作十例手術,其中五例傷勢嚴重?!掖_實累了,但是我很久以來沒有這樣愉快過。我很滿足,我正在做著我所要做的事。……我能與這些同志相處和一起工作,真是莫大幸福。 對他們來說,共產主義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僅僅是一種空談或信仰。他們的共產主義簡單而又深刻,其自然合拍一如膝骨之運動……。”他在前線服務的日子不長,因為第二年他就去世了,是手術中染毒敗血所致,那時對付這種病沒有好藥,終于不治。繼承他的事業的是青年印度大夫柯棣華,過不久也去世了。這里,我要說一點關于我的新西蘭女同胞,一位叫凱瑟琳•郝爾的護士的事。她當年在河北阜平縣主持一家教會衛生所,恰好在白求恩大夫醫院的山腳下,俯瞰可及。郝爾曾為白大夫到北平去招募過人手,還辦了不少醫藥用品到根據地。后來,日本軍隊逮捕了她,押解香港,但她到了香港又飛快地從宋慶齡的保衛中國同盟那里搞到一批醫藥用品,運去山西。這種國際主義精神,在晉察冀邊區的艱苦戰斗中著實起了不小的作用。當年此輩,以及隨后活躍在那里的國際主義人物中,今天依然健在而工作不倦的還有好幾位:印度的巴蘇大夫;來自德意志的漢斯•米勒大夫;還有上文提到出生予美國的馬海德,此人為中國的革命事業獻出了大好青春。 諾爾曼•白求恩當年先是辭去了優厚的職業(他很早就成了加拿大胸外科名醫)前往革命的西班牙,組織血庫,救死扶傷。他的國際縱隊工作結束后就來中國,為急需醫藥的八路軍服務。他原可以生活得挺優裕的,卻選定了另一條路:把一切獻給他心中的事業,與荒涼的五臺山、窮苦的農民軍,同其命運。他1939年11月12日犧牲在這里。 卻說那位傾心支持白求恩的凱瑟琳•郝爾,當其垂老之年,重訪了中國,帶了些許白求恩墓旁的加拿大黑土(旅人攜來的)以歸。她去了石家莊,這次到中國大致就只做了這一件事;同行的有馬海德大夫、米勒大夫和我。那年她已經八十多了,依然一種娟巧的女性儀態,周旋于中國朋友間,還說得一口渾厚的阜平土話。在白求恩紀念會上,她由一個形容鮮潔的少年先鋒隊員招呼著;我們每人身邊也都有這么一個。是啊,年年此日,解放以來沒有斷過,石家莊市四郊的學童總是紛紛集合在紀念陵園的白墓前,聽老師講述這位偉大戰士的事跡;今天,有我們在場,只見他那白玉立像掩映在茂樹之中,靜悄悄地。好啊,讓孩子們都知道這些,因為革命還沒有結束,還需要不少的犧牲奮斗啊!萬萬千千尋常人民為革命大業死而后已,白求恩不也正代表著他們嗎?須知,外國侵略者還在威脅著中國的邊疆,一心想要奪去我們用鮮血換來的革命果實;斗爭還在前頭。 白求恩來華之初,于中國所知甚少。對他來說,這是一場全新的經歷,而這一切又來得何等的猛烈啊!但他以加拿大拓荒者的胸襟,很快適應下來了,真了不起。工作當前,他可說不上是有耐心的人;他那洶洶然的干勁,有時不免弄出些僵局來,好在無人不知他無非只是為了大伙的事業,因此事情總是以和衷共濟為收場。人們與他相處日久,敬愛也愈篤。他的英名鼓舞著各國人民加強聯系,而在他的故鄉加拿大影響尤其深遠。他手創并充當第一任領導的國際和平醫院,目前設在石家莊,培養大批醫務人員,以應國家急需。他的接班人故柯棣華大夫也有一個紀念館在石家莊,就在他的樓下。因之,那里可以說確實是彌漫著國際主義傳統的佳話。 今天,這位加拿大偉人磊落忠誠的精神,恰似一盞明燈,臨照著世界。當年中國的青年在敵武器精良、給養充分,又有人為之撐腰的情況下不怕犧牲誓死抗擊之際,白求恩曾同他們并肩苦斗。他不要薪金,不要報答,他要的只是好藥,好器材,好讓他為死生與共的戰友服務。他造福于同志,又從同志處學到許多東西。 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現在都盼望創建一種又新又好的國際關系,都期待出現一個無戰禍的新時代。這時,讓人們來回味一下白求恩生前所莊嚴實踐了的國際主義,是很相宜的。諾爾曼•白求恩大夫離開我們四十年了。值此忌辰,我們聯想到今天人類愿意團結起來為美好的前景而奮斗,就越發感到這個紀念意義之重大。是日也,中國人民又一次對白求恩這位在中華民族危難之際與之熔為一體的人物,表達其敬意與愛忱。現在,正是中國的青年后繼者應該向白求恩這個光輝榜樣認真學習的時刻啊! (本文作者是新西蘭作家、詩人;1927年來華后,長期住在中國,從事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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